张嗣源转过身来,定定看着埋头沉默不语的杨白泽。
“我和你虽然来往不多,但裴叔在我面前提过你很多次,唠叨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。”
张嗣源温声叮嘱道:“他老人家就是个面冷心热的闷骚性子,我看得出来,你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学生,所以你不能死。你要是死了,他那口心气可就散了。”
“你刚才可是口口声声说谁都能死,可到了我这里就不行了,这是什么道理?难不成我一个寒门出身的低位儒序,能比你这位大明帝国最大的纨绔子弟还要值钱?”
“当然要比我值钱了。”
张嗣源郑重其事点了点头:“儒序六艺,我学的是射艺,也就杀人还行,其他的一事无成。你就不一样了,以后这世道会变成什么样子,还得由你们这些学‘礼艺’的人来把握。”
“你就是商家的商戮吧?”
没待杨白泽再开口,张嗣源转头看向一旁浑身染血的法序汉子。
“你们法序两头下注的事儿,我能理解。这种事儒序也没少干,大家屁股都脏,你也没必要愧疚。不过你既然没杀杨白泽,就说明你还记着老头的情,所以我现在拜托你一件事。”
“商戮必将竭尽所能。”
“往西边走,我入城的时候杀光了那个方向的鸿鹄和黄粱鬼,跟着逃难的人群应该能够顺利离开。”
张嗣源沉声道:“帮我把这小子安全送出城。”
商戮低眉敛目:“是。”
“行了,那就别耽搁了,不然一会那群鬣狗又闻着味儿跟上来就麻烦了。”
张嗣源大步离开,可没有走出几步,他又突然定住了身形。
“他娘的,还是不吐不快啊。”
张嗣源嘴里嘟囔一句,回头看向杨白泽说道:“有个事儿,我还是想要问问你。”
“嗯?”
“你难道就不觉得老头把李叔派来这里,就像是故意让他来送死?跟高胜一样,如果他当时没有被留在北直隶,被留在朱彝焰的眼皮子底下,或许他根本就不会死。”
张嗣源神色复杂:“我不明白老头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,如果他笃定朱家不会动手,那何必劳神费力做这些安排?可要是知道朱家迟早会撕破脸,岂不是置李不逢和高胜他们于不顾?”
“我也不明白,不过”
杨白泽沉默片刻,缓缓道:“不过我相信您能看到,这些大人们他们也能看到。哪怕明知道自己会死,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。或许就跟您一样,在他们看来,自己死了要比活着更重要。”
“听着挺有道理,但是老子还是不懂。明明大家都是儒序,平日见念叨的都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,可一到这种时候,个个好像生怕自己比别人活的长?”
“我要是也有儿子,可一定得让他去走武序,好死能有赖活着强?”
自言自语间,张嗣源不再停留,身影闪动间,已经消失不见。
满城硝烟滚滚,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糊臭味。
杨白泽放眼望去,一片疮痍,随处可见倒在路边的尸体。
不过确如张嗣源所说,整个西城区的鸿鹄和黄粱鬼似乎都已经被他清理干净,破败的街道中格外的安静。
一路行来,杨白泽和商戮并没有遇见什么敌人,也没有碰见逃难的百姓,似乎整个城市都已经被屠戮一空。
“一会要是遇见什么意外,你千万不要犹豫,能跑多快就跑多快。我会尽力给你拖延时间。”
商戮并没有因此就放松警惕,眯着眼睛打量着四周的动静,不时抬手擦着鼻端滴落的猩红。
“生死有命,富贵在天。”
和商戮的小心谨慎不同,杨白泽此刻倒显得格外放松,笑道:“要是能出去,就算咱们兄弟命大。要是出不去也没什么大不了,能拉几个垫背算几个。”
“不行,我答应了张大人,要安全送你出城。”
面对态度执拗的商戮,杨白泽也只能无奈一笑。
“戮哥,咱们现在也算过命的交情了,我有几个想不明白的问题”
“你说。”
杨白泽看着在身前领路的背影,问道:“这些年你们法序都在哪里?”
“绝大部分则被派往了远离帝国本土的各大罪民区,只有一小部分人不愿离开的,留下了锦衣卫当中任职,不过也都在一些非儒序基本盘的州府之中。”
杨白泽恍然,的确也只有这样,孱弱不堪的法序才能避免受到儒序的迫害。
否则以这两条序列千百年积攒下来的宿怨,就算有张峰岳出面庇护,恐怕也难以避免门阀借故寻衅。
“你跟商司古是什么关系?” “是我的族叔,也是如今法序的源头之人。这些年来,他一直就跟在首辅的身边,暗中保护他老人家的安全。”
似乎是想要特意说明些什么,商戮加重语气说道:“他其实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。相反,他一直都很尊重,也很感激他老人家。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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