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圆圆惊奇不已:“你抱孩子的姿势挺标准嘛!偷偷跟姐说,是不是练过?”
周珞石便含糊地说:“以前有个弟弟。”
许圆圆便笑眯眯地说:“她当你的侄女儿,好不好呀?”
不带孩子的时候,周珞石坐在佛堂外,经常靠着门框就睡了过去。偶尔醒来,阳光正盛,师父们在念佛经。
他听不懂印度语和梵文,可寺庙里有一位中国师父,有几句话会飘入他的耳中。
“……或三岁五岁十岁以下,亡失父母,乃及亡失兄弟姊妹……是人年既长大,思忆父母及诸眷属,不知落在何趣,生何世界,生何天中……”
“……念其名字,满于万遍……菩萨现大神力,亲领是人,于诸世界,见诸眷属……”
那位中国师父法号一愿,慈眉善目。
周珞石问他:“是真的吗?”
一愿法师微笑说道:“心是真的。”
在寺庙住了半年,许圆圆从瘦骨嶙峋变得丰满健康,脸蛋红扑扑。她的笑声如银铃,她经常和周珞石提起,等攒够钱,就回中国开一家饭馆。
周珞石说好,他会投资。
一天夜里他的房门被敲响,许圆圆穿着新衣服站在门外,戴着亮晶晶的耳环和项链,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奕奕。
“小石头,我搞到一瓶五粮液。”她压低声音说,“酒瘾犯了,陪我喝呗!”
周珞石便跟她来到院子里,两人坐在花坛边缘,对着月亮喝酒。
周珞石问她为什么这么高兴。
许圆圆哼笑了一声:“那狗东西知道了我生了女儿,要娶我回去当老婆!可把他给能的!”
她重重地把酒杯一放:“老娘是他想要就要、想丢就丢的女人吗?老娘连他的臭钱都看不上,难道还看得上他的臭人?!”
周珞石说:“对。”
许圆圆有些醉了:“等我回国开饭店,自己当大老板,谁稀罕他!”
“是的。”周珞石说,“姐,别喝了。”
“终于肯叫我姐啦?”许圆圆笑嘻嘻地说,“弟弟啊,姐这半年最开心的事就是遇见你。虽然你老是不肯跟我说,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。”
“其实也没什么。”十四的月亮铺在酒杯中,圆圆满满。周珞石轻轻晃着酒杯,月亮便破碎又缝合。
两人聊了很多,分别时夜色已深。
许圆圆说:“弟弟,会好的。”
“嗯。”周珞石说,“谢谢圆姐,你也会好的。再过半年,小乐乐就会叫妈妈了。”
许圆圆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:“哎呀,我等着呀!”
微醺的周珞石一觉睡到中午,他简单洗漱了一下,来到厨房,就听见压低的议论声。
“乐乐才半岁多,哎,造孽啊……”
“太突然了,昨天她还约我逛街呢……”
“谁能知道她会跳河呢,她一直都笑呵呵的。”
周珞石浑身一僵,推门进去:“你们在说谁?”
“许圆圆啊……哎。”厨娘怀里抱着牙牙学语的小乐乐,“昨天晚上跳河死了,尸体一大早被捞起来。乐乐咋办哟……”
许圆圆在遗书里说,乐乐姓陶,如果有一个姓陶的男人来寺庙,请把乐乐交给他抚养长大。
周珞石看着遗书,原来她从来没有走出来。
而他没有发现。
那一天是农历八月十五,中秋节。
周珞石在台阶上坐着,从日暮西斜到明月高悬。他想了很多,却又什么也没想。
寺庙工作人员来找到他:“你姓周是吧?有一个跨国电话打到了这里,是找你的。”
周珞石浑浑噩噩地跟着他过去,接过了座机的话筒。
“……哥哥?”
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,跨过山跨过海,跨过十个小时的时差,来到身处异国他乡的人的耳边。
周珞石指尖轻颤。
那边的呼吸急促起来:“在那里的是你吗,哥哥?”
工作人员关上门,离开了房间。
“哥哥,i……我交易,与管家。”那边的声音缓慢,发音奇怪,似乎是不习惯说汉语了,“他查询……你的地方,id-autun festival……今天,想要通话,与你。”
周珞石攥紧了话筒,紧咬下唇,沉默无息。
“你在听吗,哥哥?”
那边的语速变得又急又快:“我错误,向您道歉!我不恨你,从来不,我爱你,即使你抛弃我。只要你的一句话,我会努力,为我们。”
“哥哥!”
周珞石放下话筒,开了免提,电流的噪声与对面的说话声同时变大。
“我学习,知道事情,那个林总……我会杀他,为您报仇……还有白人老头,我也会报仇。”
“哥哥,和我说话,好吗?”
周珞石坐在地上,肘撑膝盖,把脸埋在手掌中,深深地吸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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