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既想要几个皇子都有出息,又担心其中出来个白眼狼,某天没有防住,把他自己也给害了。
我琢磨了阵,“听黎先生这意思,似乎已经知道太子要对本王如何下手了?”
黎垣微微颔首,道:“下月围猎,众王公、武将都要陪皇上去裕达围场。”
裕达是本朝疆域内最大最常用的一个围场。每年年中,我父皇都会去此处狩猎。围场离京近百里,占地辽阔,然有沟有丘有林,地形复杂曲折,又常有稀罕的猛兽出没,确实是个下手的好地方。
黎垣道:“太子殿下已买通马圉,等殿下您去了,当日所骑的马会被人提前下药。那药发作缓慢,通常得等上两三个时辰,那时您必然已离营地远了……”
我道:“黎先生说太子忌惮本王‘勇武’,既已知道本王‘勇武’,又如何觉得一匹疯马就能致本王于死地?”
黎垣摇摇头,道:“并非是致马疯癫的药。药性发作之后,马身上会散发出异香。”
我道:“异香?”
黎垣道:“不错,寻常人闻不见此香,只有经验老到的马倌能闻见。虎熊闻见了,便会兽性狂发,逐香而来。届时……”
“届时我若不敌,必驾马而逃,然因我身下这匹马的味道,不仅甩不掉这些野兽,奔逃之中恐引来更多同类。”我心下一寒,“待这些虎熊将本王和那马的尸身啃食完毕,也留不下什么证据了。倒是个周全的计策。”
黎垣道:“太子既已下了决心,必然是想一击即中。”
我问道:“这都是我大哥跟你说的?”
黎垣神情有些微妙,道:“太子殿下怎会跟下官透露这些。是太子与大先生商议,下官在门前听了一耳朵。后来见大先生确实去找了宫里的马圉,这下才来跟殿下通气。”
我道:“那么,黎先生觉得本王要如何将计就计?”
黎垣微微一笑,用指头沾了茶水,在桌上画了个“二”字。
“殿下只需与二皇子换马,再指认马圉,将太子之计揭露,太子设计杀害二皇子,圣上必定不会轻饶。您前头那两位一死一废……则天下,唾手可得。”
大理寺跟衙门的人安排好了时间,提前找了个人来通知我,说案子在什么时候开审,要来哪些人,问需要不需要给康王殿下也设个座。
这案子人抓来在牢里关了有一段时间,江起闻据说是正在忙另一件大案,过了大概十天才抽出空来,会审就安排在衙门,案情什么的,虽然还没有开审,但来龙去脉都已经满城风雨,内情简单,所以都想一次审完,不要再往后麻烦。
这案子虽然转交给了我,但景杉还是名义上真正主事那个,我想既然都已经到这个份上,不如也将他叫来。
他知道人已经抓到,审理也只是走个流程,开开心心答应了。跟徐能说他休养了半月,病已经好了,也可以勉强来将这个案子处理完。
到了审理那天,除了康王,我,徐能,江起闻之外,衙门还来了一个人。
魏阖。
他来之前,徐能没有跟我说,我有些意外,去看江起闻,他也有些意外,徐能也一样,我心里大概有了数,叫人给魏阖设座,他就在这时推却了。
说是他自己不是此案主审,没有资格在这里坐,姿态摆得极低,低到徐能都吓得站了起来,接着他又说:“这犯事的是末将手下的人,末将也有不可推辞的责任。来这里受审理所应当。”
这下连江起闻也站起来了。
景杉一个劲儿看我,我想了想,道:“那么多兵,几百双眼睛也看不过来,魏将军跟此事有什么关系?本王素闻神武营军纪严明,反而是那个兵不守规矩,将魏将军连累了,将军不可受审,来人,给魏将军赐座。”
魏阖不再推却,就这么在徐能旁边坐下。
本身他在这件事情上就不清不楚,我心里想是不是上次去神武营的时候说了那样话,叫他心里一直放心不下,跑过来这里玩一招负荆请罪,景杉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,余光不停地瞥魏阖,里面有些不快。
他说要受审,有人敢先定他有罪吗?
我这句话定下,案子结束,就不会再牵扯魏阖身上。至于那个兵,等会被提上来,看见魏阖在这里,也必然不敢再乱讲话,捅出来魏阖曾经在中间做过什么,神武营在城中是否真的如那么多人所说,犯过种种事情——
风言风语,可不止这一件。
我心里稍微有些烦躁,但这件事本身也不宜再横生枝节,让捕快带了王武里——也便是那个犯事的兵上来,林承之也已经在衙前等着了,干脆一并带过来,只盼早点将事情办完。
审案这件事我是个外行,于是便让江起闻代劳。我和景杉在旁边看,大理寺和衙门的人分别都记着口供。
衙门外面陆陆续续涌聚了一些人来,这件事公开审理,本身就是我父皇的意思,证明这其中并无不可告人的地方,审着审着,本王都有一些困了,忽然之间便听见魏阖中气十足的一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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