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来他总是做梦,梦里的他一直从中泽峰顶大殿,又到判他罪行的问罪台,重温生剥灵根的痛楚。
他有时候会恨,恨人愚昧,又恨自己力量薄弱。
“对不起,我当年不在。”
当年沈应并不相信,他奉命去探察真相,又被派往天衍门,天衍门门主有能力可聚魂,他想重看一眼当日真相,可还没等他回来,就得知季无尧被废的消息。
“不怪你。”季无尧松了手,揉了揉自己的眉心,“毕竟当年也没人信我的话。”
他苦中作乐的想,“不过现在也好了,至少追杀我的时候不给我扣帽子了。”
沈应有些不忍心,他饶过话题,“那东西有头绪了吗?”
“有一点。”季无尧眼中坚定,泛着冷意,“他……这种东西我翻阅宗卷,有记载说这东西叫‘念’”
沈应蹙眉,“念?”
“心障生念,但是‘念’意识单一,又不太像。”
季无尧百思不得其解,“他有意识,能思考,甚至能够掌控人,你记不记得我们在小青……”
他顿了下,改口道:“在玄清宗,历练时有些弟子平平无奇,但是有段时间突然修为大涨。”
“跟‘念’有关?”
“是也不是。”
季无尧神色凝重,慢慢剖析,“他们吃的一种丹药,叫血丹,丹色通红食至便可提升修为,一开始没有什么副作用,可两年之后,他们就会莫名暴毙,灵力枯竭而死。”
他抬头,“那些血丹是用血肉练成的,炼制丹药需要一味药印——天生灵体。当年我进内门时,外门进入内门的弟子,十有八九都是驳杂的天生灵体,而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死了。”
沈应眉心皱的更紧,“炼制血丹的人在玄清宗内?”
季无尧忽的想起那沸腾的骨汤跟烹煮的残肢,有些恶心,“那就假设在玄清宗内,但师尊身为宗主,所有动作都瞒不过他的眼睛。”
“所以你怀疑,要么师尊有问题,要么那缕‘念’早就在师尊身上。”
季无尧眼底闪过一丝茫然,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他进入内门不过短短三载,他性格顽劣,别的长老不喜欢他,唯有师尊待他跟亲传弟子一个待遇。
沈应有的他都有,沈天祁有的他也有。
甚至沈天祁说的一点都没错,当年沈毅川对他就是手把手的教,心法,剑法,阵法,尽心尽力。
以至于他现在十分恍惚,如果炼制血丹是玄清宗默许,那教他的真的是沈毅川吗?
如果不是,他又如何?他能如何?
季无尧的眼神空洞迷茫,沈应心底一紧,“不要再想了,你没有错。”
他捧起季无尧的脸,郑重道:“你没有错,你既没有跟那东西同流合污,又没有对普通修士滥杀无辜,你做的很对,是他们的错。”
“是吗?”季无尧迷茫了。
“是。”
沈应将他一把抱住,“玄清宗欠你一个道歉。”
季无尧眨了眨眼睛,“不用,我已经帮自己讨回来了。”
他一路走到这里,无论自愿非自愿他都杀了不少的人,他根本就不祈求能回到最初,他只是想要报仇。
连桑城一城的性命,还会他被误解的两百年。
坦白说如果不知道沈应喜欢他,不知道同生共死咒,他会一条道走到黑,他根本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他。
误会也好,憎恶也罢,他都不想理会。
但是因为沈应,他还是想要名声好一点,不想满身污秽。
他想消弥杀孽,还想跟沈应岁岁年年。
孤仞峰外界风雪依旧, 峰顶小院却温暖如春,跟以往换了冬色。
精神力耗尽的外伤足足养了六日,季无尧才恍觉精神上的痛意有些缓解, 他躺在床上,盯着那床帘垂下的珠子看了一会,才眨了眨眼, 将身子撑起来。
墨发披散在身后,苍白的面容更显他五官明艳,季无尧刚掀开被子下床,就瞧见门被人推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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