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是早就猜到了答案,也经不住在亲耳听到的这一刻分崩离析。
好半晌,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哑然溢出两个字,“继续。”
话已出口,薛南星硬着头皮继续胡诌,“属下在家乡曾有一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子,婚期刚定,她却不幸染上重病离世了。”
她说着,悄悄瞟一眼崔海,见他不动声色,心里不由定了几分,接着道:“属下本以为这段感情就这么结束了,可就在整理她的遗物时,无意中发现了一封由京城寄来的信,里面放着这半块玉佩。也不知是预感还是鬼迷了心窍,我偷偷拆开那信一看,竟是封情信,原来她这几年一直与京中一人往来,而这半块玉佩就是他们的定情信物。”
薛南星半抬起身,双拳紧握,眼眶里甚至噙着的泪花,“十余年的感情付诸东流,属下不敢相信,也不愿相信。思虑许久后,属下决定要查清那姘夫是谁。但如今人已经不在了,唯一的线索就是这半块玉佩。于是,属下便带着玉佩来京城,看看能否查到那人是谁,亲口问个清楚明白。”
陆乘渊听完,眼底涛澜忽地一瞬荡尽,唇角一勾,一下失笑出声,“好,很好,好得很……”
他连说三个“好”,却是一字比一字冷,末了,泠然如冰尖。
声音顿住的瞬息,唇角的那抹笑意也消散殆尽,于下一刻,化为眼底狂怒的风暴,吹散原本蓄在眸中的雾气,所有的愤怒、不可置信、嗤笑与失望,全都毕现眼底。
甚至连他的语气都是讥讽,“依你所言,岂非本王就是你那未婚妻的姘夫……而你那未过门的妻子是当年的老御史程大人?”
“啪——”案桌上清脆一响,声音不大,却震在人心上。
薛南星与崔海的目光循着声音,同时落在案桌上,原本的半块玉佩旁边赫然又多了半块,玉蝉一头一尾,莹润透亮,俨然就是同一方。
崔海心中大惊,王爷何时有这样半块玉蝉佩了!?
他稳了稳发软的膝盖,不露声色地去瞅跪在地上的人。
只见薛南星眼底燃着灼灼火光,正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玉佩,仿佛要将其看透了灼穿了。
不是没想过能从陆乘渊身上找到线索,然而她却从未想过,日久萦绕于心头的疑团竟会以这样的方式解开。
胸口仿佛藏了一千只急红眼的兔子,一万只奓毛的小狼,有一瞬,她甚至想腾起身,揪住陆乘渊的衣襟质问他为何会有另外一块,外祖父的死他到底知道多少。
可在彻底弄清楚陆乘渊的意图前,她不能妄动。
所有疑惑与不甘最终聚成一块巨石堵在了喉间。
陆乘渊眼底被一把无名火烤着,忽明忽暗。
片晌,他冷笑一声,“好,不说是吧,那本王来说。”
“从何说起呢?”陆乘渊语声一顿,泠泠然道:“不如先说说那本卷宗?”
薛南星阖了阖眼。
“你接近本王,想要进大理寺,并非立志投身法曹,而是要拿到康仁十二年的卷宗,你要查的也不是什么姘夫,而是当年薛尚书一案,本王说的对吗?”
她面色平静如死灰,目光粘在地上,“属下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。”
“你不明白?好,那便让你听明白为止。”陆乘渊一拂袖,坐回圈椅里,寒声道:“崔海,你来说。”
崔海将陆乘渊的话在心里咂摸一阵,俨然明白了他的意思,咽了啖唾沫,道:“康仁十二年,内阁次辅程启光因冒犯先帝被判全家流放,程老先生的独女程青玄一片孝心,不忍父亲独赴苦寒之地,于是决意与夫君、幼女一同陪他离京。可就在离京那日,程家上下十口、薛尚书一家三口,共计十三人皆葬身青峰崖下,无一生还。”
“而当时的朝廷却以马车失控,意外坠崖定了案,连尸骨也是过去大半月,直至皇上登基后才寻到……”
崔海顿了顿,看陆乘渊一眼,“……大半月,尸骨早已腐烂不堪,难辨身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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