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何时,宫中侍奉的婢女都悄悄退了出去。殿中除了他与太子两人,唯有轻风翻动书页。
本来,太子问些经史课业,他应该尽快答完放职走人。可这一问,让他想起谢辛辛留给他的嘱托来。
郑瑾瑜斟酌了一阵,道:“太子没做过的事,没有‘入局’,又何来‘破局’一说呢?君子光明磊落,自然衾影无惭,问心不愧。”
太子笑了:“好一个问心不愧。依这个意思,孤只消静坐等待,以不变应万变了即可?”
郑瑾瑜却道:“那要看太子坐于何处了。”
“先生这是何意?”
“云顺郡王此举,于小家中,污蔑表亲,只伤伦理人情,于大家中,却是弹逆东宫,是妨君臣伦常,唯恐天下不乱也。殿下若坐家中,清者自清,自可放手不管。可殿下是皇家,坐东宫,上不治,下必有乱……”
“上不治,下必有乱……”太子重复了一遍郑瑾瑜的话,沉吟片刻,微微笑道,“先生实在胆子很大,这话意有所指,就连孤也不敢接了。”
“臣惶恐。”郑瑾瑜恭敬地拂衣跪在案前,朝着主位的方向,谦卑道,“臣敢言,只因臣是太子少傅,深知太子纯善。臣子践行自己心中的良臣之路,有何不敢呢?”
“……良臣。”
太子将这两个字放在嘴边噙了噙,咂摸出另一种意思来。
“好,先生的的话孤明白了。”
太子宫中是炉香粥暖,宫外却是劲风袭卷。隆冬的狂风毫不留情地刮到郑瑾瑜身上,将他的袍服吹得撇开一个缺口。
冷气骤然侵入了他身体与衣袍之间。郑瑾瑜猛地一个寒噤,才发觉自己脊上有一层薄汗。
他抬头,看见冬风浩浩荡荡地从雪峰卷着白烟而下,不露声色地松了口气。
天空冷得像干涸的盐地,无云,狂风却呼啸不停。这样的天气,寻常百姓多是闭门不出的。
可军中就不同了。
急风一直靡涌到夜里,把军营的帐篷刮得呼呼作响。
禁军的营地很静,上到指挥使,下至卒兵,似乎都在营中休息。此处除了风声,只剩下柴火烧的响声。
守夜的士兵瑟缩在篝火旁,上下眼睫很快打起架来。
越是冷,越容易在暖和的角落犯困。瞌睡意翻上眼皮,越睡却越觉得暖和,好像火舌舔舐着自己似的。
“好香……在烤什么……”他显然在梦里闻见烤兔子的香气。
肚子咕噜叫了一声,士兵迷迷瞪瞪地睁开眼,却看见远处窜天的火烟。
那一霎,他怀疑自己在梦里。
下一瞬,士兵猛然反应过来,“着火了!!着火了!!!”
在他喊出声的同时,数千拖着火尾的利箭破空而来,每一只都向着禁军的驻扎地!
“敌袭!有敌袭!!”
“敌——!袭——!!”
“快去叫陆指挥使!!!”
远处高地上,赵都云站在几排弓手的身后,冷眼看着低处燃成一片火海的禁军营地。
“恭喜郡王爷。”
云顺军中,不乏有好献殷勤者,此时对赵都云腆着脸道,“今夜极寒,又有急风,风向朝西,这禁军驻扎地竟然在低谷,真是天助郡王大计啊……”
“哼。”赵都云冷笑,“天助?在你眼里,本郡王就是凭运气,凭天意?”
“属下不敢!”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腿上,这人忙呵腰找补,“郡王爷能算天象,而禁军如今的指挥使却不通兵法,选这么个难攻难守的地形作驻地,营帐松散……真乃用兵谋略之悬殊啊。”
赵都云的嘴角这才浮起一些笑意,沉眸欣赏着脚下的赤焰风景。
下属顺着赵都云的目光看过去,渐渐地,眼露惊疑,“禁军还没发现吗?怎么这一点动静也没有……行军在外,都睡得这么死,如此疏忽大意……”
“闭不上嘴可以把舌头割了。”
这人才收了声,讪讪退了下去。
骂退了旁人,赵都云的脸色却也不好看起来。
禁军的营地,确实太安静了。
从云顺军的人放火,到现在火烧连营,禁军营地中,除了报敌袭的那几个戍卫冲了出去,竟然没有再跑出一人。
“郡王爷,要攻下去吗?”
“……再等等。”
赵都云眯着眼睛打量着脚下。隔着这么远,火势愈大,一切火焰中的事物都在扭曲变形,几乎让人看不清。
是他没看清,还是真的没有人跑动?如果是后者,是因为禁军太过松懈,还是……
正要细想,一位队正却适时出现:
“需要下令吗?郡王爷,你不是说想活捉对面的指挥使吗?为确保火势足够,我们这此番已经消耗千余弓箭,若放走了他……”
听到此处,赵都云狠了狠眼色,“马南春在哪?”
队正道:“马南春遵命留在原地,保护贵人。”
于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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