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听闻刺客刀上淬了毒,可父皇不知,即便宋侍郎不舍身去救二哥,二哥哪怕被砍伤,亦能活得好好的。”
“二哥早已服下解药。”
德明立在景佑帝身侧,一双眼早已骇极,目光频频往景佑帝身上落,忍不住又去瞧鬓边尽湿的赵郢。
虽说景佑帝先前叫赵郢莫要打断赵祈,可赵郢到底慌了神,咬着腮忿忿质问赵祈:“五弟!你在胡言乱语什么?宋侍郎于我有恩,我此生绝不敢忘!你不过是发了几日梦,过去这么些年,儿时臆想又如何能当真?”
寥寥几句便只道此事乃赵祈荒谬之想。
赵祈却一掀衣袍落下两膝,跪于景佑帝身前,“父皇!儿臣亦曾想过此事究竟是臆想还是真的,斟酌几日,儿臣到底做了件错事!”
“为证实心内所想,儿臣趁二哥不在府中,只身前往,只为一探究竟,果真在二哥府中找出了一丝踪迹,许是二哥谨慎,当年与刺客的交易之证仍留存至今”
“赵祈!你此乃构陷!”赵郢终于跳脚,忍无可忍骂道:“你竟敢私自潜入我府中,你居心何在!甚么交易之证!当年我分明处理得干”
言语未落,却见赵祈侧身回望,冷目盯着他。
陡然意识到自个方才都说了些什么,赵郢绝望之下阖紧了一双眼,只暗道陷进了赵祈的圈套。
赵郢一霎噤声,德明却惶然惊呼。
赵祈收回视线,倏软一把嗓,恳切道:“父皇,宋侍郎一心为国,心怀大义,薛都督身上淌着一半宋家的血,又如何会对父皇不忠?”
景佑帝孤坐阶上,久久未言,久到殿外的长风逐渐停歇,久到赵郢觉着头上悬了把利斧,只悬着,却不知何时往下劈。
良久,景佑帝渐渐摧毁脸上的平静,泄出眼底的痛惜,“宋卿在世时,常与朕言,爱子,教之以义方,弗纳于邪,原来,是朕教不好儿子。”
德明忙忧道:“陛下”
景佑帝濡湿了眼,仰面环扫一圈金銮殿,“而今朕老了,这大殿总归要易主,几个儿子斗来斗去,朕心中有数。”
言讫他又缓缓将目光往赵郢脸上落,“可朕万万没想到,早在十余年前,你便生了如此险恶之心,罔顾旁人性命。”
或说是他的目光太悲戚,赵郢益发只觉死到临头,两条腿一软就跪了下来,仍挣扎着,“父皇,您休要听五弟所言”
景佑帝浑浊的眼在赵勉与赵郢之间来回扫量,不知是忆起从前的父子情谊,又或说是在对比之下怀念起早逝的长子,竟有几分令人拭泪的动容。
可这样的动容,却再难敞开心房教给二人。
景佑帝疲极,闷咳几声,摆摆手,与赵郢道:“你三弟羁押天牢,你便幽禁府中,日夜吃斋,替宋侍郎超度吧。”
赵郢骇目圆睁,忙膝行至景佑帝身前,不顾礼数拽起景佑帝的袖摆,仓皇洒下惊恐的泪,哭喊道:“父皇!儿臣知错,儿臣知错了!父皇,您怎可将儿臣幽禁?父皇”
适逢刮进一阵风,吹走了那丝动容,景佑帝由赵郢拽着,一双眼却益发冷,无情无绪盯着赵郢,吩咐德明唤来贺骁,将其与赵勉都带了下去。
或许是对宋澜的惋惜之情将心房溢满,景佑帝再瞧着薛瞻时,只余轻轻叹息,“薛卿,是朕对不住你外祖一家。”
薛瞻神色平静颔首,“外祖父在天有灵,岂会怪罪陛下。”
谏议大夫掩着心内的惊骇窥清了这桩桩隐秘之事,见赵勉赵郢犯下此等恶事,又暗窥景佑帝神色,却仍定了定神,弓身往前迈几步,道:“陛下,二殿下三殿下身为皇子却如此行事,按官律”
言下之意便是一个羁押天牢,一个幽禁,到底罚轻了。
景佑帝却道:“朕何尝不知?可朕是皇帝,是一国之主,肩负国之大任!千千万万个百姓都在朕的庇护下,朕虽有儿子,却也要为子民考虑,边关平息才多久?朕若一夜之间死了两个儿子,焉知旁人觊觎之心?”
“朕养废了两个儿子,”景佑帝垂下眼皮,“却还有无数子民”
他已疲惫至极,“让他们先活着罢”
谏议大夫绷着下颌细细思量,几晌在心内叹气,“陛下仁慈。”
俄顷,他又道:“陛下,恕老臣直言,燕州一案”
景佑帝静静凝望赵祈的脸,眼中早已窥清他的谋算,却未挑破,“祈儿。”
赵祈走出两步,倏然埋首道:“父皇,经此一事,儿臣深知不该一直活在父皇庇佑之下,该像父皇一般去庇护子民,父皇,儿臣愿前往燕州,尽数找回丢失的款项。”
景佑帝复又侧目去瞧薛瞻,但见薛瞻垂着眼应声,“陛下,臣亦愿前往。”
适逢咽喉涌上一股腥甜,景佑帝闷咳几声,心内明镜般,只摆摆手,“去吧,此事若再办不成,你二人也不必回来了。”
这厢一直旋裙在前厅踱步,商月楹忍不住再三寻来元澄问,薛瞻究竟何时归家。
元澄面上虽咧开唇笑一笑,指腹却不由自主摩挲剑穗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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